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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下山 
 
 
這裡沒有山。
  
但要說遠方更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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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下山 
 
 
這裡沒有山。
  
但要說遠方更為清楚明亮也不準確,在筆直的大道,終點仍糊成一片,傍晚時,整片的夕陽慢慢浸染透城市邊緣,有如銀翼殺手的場景。下山的時間很長,但沒有山又怎能稱為下山呢?沒有明確的東邊或者西邊,這裡是平原,從下午兩三點就能看見它的刺眼,一直到六點都還沒沉。幾乎沒有東西能擋住它,不到五層樓的房子不能擋住它,纖弱的樹林不能擋住它。曬,暖活地曬,它刺眼,卻是整日暖活的來源。我的波語老師說,在波蘭,有時很難分辨現在到底是幾點,夏天時,傍晚最晚能到九點半,而冬天則是下午三點半。" No matter you like it or not, it’s getting darker and darker.” 他以不帶希望的語氣這樣說。
 
果子一直掉下來。
 
滿地的果子。甜蘋果、橡實、松果,和烏鴉與鴿子的啄混在一起。我還是不很不習慣這些巨大無比的烏鴉,也許某部分的城市也屬於他們。上個週末我去了營隊,充滿大地遊戲與競賽的那種營隊,我也搞不懂我為什麼去,那裡完全不是我的氣場。但我想走進樹林裡,非常茂密、結實的那種林底。我想像恐怖電影,或者如《單身動物園》裡的那種逃亡氣氛。但現實是,那裡的樹林雖還稱得上茂密,卻仍太年輕。沒有粗壯的樹幹,比較像是幾年之間種植出的人工林。我試著跟一個營隊的朋友說明台灣的神木多麼壯而高大,他興奮地問,我們是否信仰祂。
 
天空很藍,乾巴巴的藍,讓我差點忘了還有雲能瞬息萬變。這裡的雲要不厚重到遮住了所有的天空,要不就是一點都沒有,很奇怪。但好處是星星意外地多,像有人把亮粉往天上倒一樣地那麼多。晚上,我們生火,不高卻溫暖的火。他們用細細長長的鐵叉子把香腸刺進去,每個人手上都在烤點東西,或至少烤烤手。室友後來告訴我,他們村里過年的時候也會烤火,太陽下山後,每戶人家都要抱點柴火出來,推成一堆兩米高的篝火。整個村的人就聚在那裡,把病烤走,把福氣考進身體裡。光是聽她這麼說我簡直就被迷住了。那儀式般的火堆與那晚營隊的火堆,意義截然不同起來,我感覺被餵食了那晚該有的甚麼營火故事。但她緊接著提到了遷村,新的工廠要進來,她說,明年過年回去,就是村裡最後一次的烤火了。
  
篝火前,看見太陽在樹林間染血的樣子,它的傷總是溫暖,帶點金色,龐大的身體,自己一個慢慢沉下去。
 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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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bout author
/鄭琬融    曾獲林榮三文學獎、楊牧詩獎等。2016年12月,獨立出版詩冊《一些流浪的魚》。《我與我的幽靈共處一室》詩集籌備中。   歡迎各類型合作模式,請洽EAMIL信箱:[email protected]。  
在這裡復發、殆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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